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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月10日,本来是乐视正常发工资的时间,但这次,他们并没有收到那条钱款到账的短信提示。而在一些人的离职协议上,明确写有7月10日支付赔偿金的承诺,但他们并没有按时收到钱款。于是,有人组建了“乐视讨薪维权”微信群——目前人数已接近五百——相约7月13日上午到北京朝阳区仲裁院申请仲裁。
上午9点零5分,朝阳区仲裁院开门办公,人群涌入,各自取得表格,填写仲裁申请书。
危机之下的生机
“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。”填完仲裁申请书后,闫辉感慨道。今年39岁的他在2014年年初加盟乐视移动之前,是索尼中国的技术工程师。他就职乐视很大程度上与乐视手机互联网概念有关,“看好这个方向,想做点东西出来。”
彼时的乐视,正处于商业版图扩张的第一期——凭借视频流媒体服务成功上市融资之后,乐视创始人贾跃亭开始进军智能手机领域。
但2014年,无疑是关乎乐视生死存亡的一年。这年7月,国家广电总局出台政策,限制互联网盒子的销售,这对乐视是直接的政策利空,上市公司乐视网股价应声下跌。
更大的危机,则是乐视核心人物贾跃亭在2014年6月的悄然出国,迟迟不归。尽管乐视高层人员的公开说法是贾跃亭出国“考察”,是为了布局乐视的海外业务。
此时呈现给公众的乐视似乎摇摇欲坠。但在乐视移动技术工程师闫辉看来正好相反,乐视的生机也正在酝酿:2014年的四五月间,乐视超级手机的开发已悄然起步。
当时,在乐视,加班成为闫辉的工作常态,并且没有加班费。“乐视就在我家楼下,几个月前,每晚十点之前,乐视大楼总是灯火通明。”一位乐视的邻居说。闫辉带领的研发团队,最多时,有近30人。
2014年11月下旬,滞留境外长达半年的乐视实际控制人贾跃亭回国。
2015年4月,第一代乐视超级手机面世,销售一举超过九百万部。对于一台从零开始的手机来说,这无疑是个优异的成绩。
乐视超级手机大卖,对于中年工程师许申荣来说,是“开门红”;对于贾跃亭来说,则似乎是否极泰来的开始——他在这一年频频举办超级盛大的各类发布会,“生态化反”声势震天,几乎成了每个乐视人彼时的口头禅。
乐视还在上升。
当年9月23日,乐视网发布公告称,48亿元再融资方案获得证监会无条件通过;11月,招行承诺,将为乐视的全球布局提供高达100亿元的综合授信额度——在此之前,贾跃亭利用招商银行发放的27.4亿港元贷款收购了酷派手机18%的股权。也正是这笔贷款引发了乐视当下最新一轮债务危机,2017年7月3日,这笔贷款逾期两个月后,招商银行上海川北支行,向上海高院提出财产保全申请,冻结乐风移动(香港)、乐视移动、乐视控股和贾跃亭、甘薇名下银行存款共计人民币12.37亿元。
2015年12月11日,乐视18.7亿元入股TCL;2016年1月5日,乐视宣布与法拉第达成战略合作;1月21日,乐视在印度古尔冈举行发布会,正式进军印度。
2016年4月,乐视体育B轮融资80亿,估值215亿!
对乐视技术工程师徐浩来说,2015年意义非凡。离职后,他曾用“梦回2015”这样的字眼来缅怀逝去的时光。
和现在人们讨论乐视到底欠了多少钱截然不同,在2015年与2016年之交,人们谈论的话题是,乐视到底有多少钱。
那时候,乐视员工人数也大幅增长,从几千人迅速跃升至上万人。
乐视再危机:风起于青萍之末
就在一切看起来形势大好的2016年初,乐视内部人已隐然感觉到危机端倪。
2016年4月,乐2系列手机正式发行。当月,乐视官方发布数据,乐2手机2016年4月销售量六百万台,但闫辉估计的数字则与此存在差距,“卖得不太好,我负责的组大概卖出去20来万部。”
比起外界,闫辉感受到危机潜伏的时间要早得多。
那是在乐2手机的开发阶段,当时,乐视手机采用高通的超声波指纹识别技术,据称该技术可以大大提高指纹开锁的识别率。但经过调试,闫辉发现,指纹识别率并未达到理想状态,于是建议,第二代乐视手机暂时不上这个功能。
然而,“贾总的PPT需要故事。”闫辉说。该项技术最终被融入乐2手机,收获的结果却是接二连三的投诉。
徐浩最初的危机感受则不是来自技术本身,而是公司运营、管理。款项拖欠影响到了手机的生产和研发。“事不过三,第一次欠款,别人可以理解,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。”谈及此,许浩显得痛心疾首。
2016年底,乐视爆出拖欠供应商款项,被供应商登门要债的丑闻让乐视形象直线坠落。从2014年中旬至2016年年底,不到两年时间。之后,更多的供应商或合作方加入了讨债的队伍,并且超出了中国内地的范围。台湾的著名企业仁宝电脑,在2016年底时,需要向乐视收回的款项约3.5亿元。在香港,供应商与乐视(香港)走到了对薄公堂的地步。
2017年1月,乐视迎来转机,与贾跃亭同为山西老乡的融创老板孙宏斌150亿巨资驰援乐视,贾跃亭也乐观地表示:“这将一次性地解决乐视所有的资金问题。”
然而,徐浩的感受是:“钱没有到手机这边来。”
闫辉的惋惜则在于,经过大量改进的乐3手机再没有机会规模量产了,“做手机的基本都散了”。最新的消息是,乐视官方商城上,乐视手机已下架,在江苏扬州,媒体报道,已难觅乐视手机身影,当地唯一一家授权售后网点也已关门。但乐视移动方面随即回应,不是停售,而是“缺货”。
2017年5月12日,徐浩他在朋友圈留下一句话:乐视研发没毛病!配图为夜幕下灯火通明的乐视总部大楼。
理想未竟VS骗局
7月3日,招商银行申请冻结贾跃亭夫妇部分资产的消息传出后,媒体发现贾几乎质押了他的全部股权,于是乐视危机被迅速引爆。
7月7日,贾跃亭以个人名义发表声明,表示会承担一切责任。但旋即,乐视网发出官方公告,宣布贾跃亭卸任乐视网董事长,并不再担任任何乐视网职务。而贾跃亭本人也已悄然飞往美国。
毫无意外地,又一场争论掀起:贾跃亭究竟是一开始就设下骗局?还是商业上太过理想主义,赌大了?
在徐浩和闫辉身上都能看出理想主义的东西,他们都是那种想“做些事情”的人,不安于现状,是贾跃亭歌声里的“野子”。
闫辉喜欢作为“第一代程序员”的王小波,徐浩则有一个独特的偶像组合:毛泽东、关羽、乔布斯、蝙蝠侠。
从乐视离职后,徐浩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段文字:梦回2015,致最好的我们(朋友名字),乐声似起泪燃尽,视听朦胧杯见底,再整戎装踏征途,见人见心几人识。上百人为他点赞。
尽管因为工资和赔偿金被拖延存在一些情绪,但被问到的所有乐视离职员工都不认为,他们从事了多年的工作是一场“庞氏骗局”,当然,他们也不完全否认公司存在的问题。
对于大量乐视系员工申请欠薪仲裁,朝阳区仲裁员开辟了专门的窗口接受他们的申请材料。对于未来仲裁结果,这些乐视员工心态复杂:有人坚信,乐视还有很多资产,欠员工的这点钱无疑是小钱;有人想起了之前公司发的任命两位财务人员的内部邮件——那两人都是破产清算背景的。还有人在离开仲裁院前的最后一刻,撤回了自己的仲裁申请——他不想直接跟公司“撕”了。“现在的世道是,我可以给,但你不能要”,这位撤回仲裁申请的乐视人怕“闹事”了可能更难拿到薪水。
7月13日,针对欠薪问题,乐视控股向媒体答复,暂不回应相关问题。